第 3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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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欢算着开城门的时辰,天方亮就起了,原是只打算带个玉香和车夫,快去快回,不多做逗留。
  但没想到,刚要出门,便见李知衍已经在院中练功了,知道她要进城取东西,也说他顺道要去镇上办事,这才一同进城。
  
  到了县丞府外,门房还记得秦欢,瞧见她便飞快的让下人进府去通禀,自己则是满脸歉意的上前道:“先生可是来找我家夫人的?”
  “是,昨日为王夫人画的画还未完成,今日前来是为了完成约定。”
  
  “实在是不巧,夫人娘家突有急事,昨日您走后就连夜赶回了金陵。”
  “那王夫人可有说何时回来?”
  门房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,“这,夫人走的匆忙,小的也不得而知,短则三五天,长则十天半个月。”
  
  秦欢双手交叠着,眼里有些急色,之前王夫人便说了,卷宗本是不能拿出县衙的,因她是亲历那次祸事的受害者,这才为她破例,需得及时归还。
  这次若不能详细的查阅,下次恐也不能看到了。
  事出突然,也是她自己把东西给忘了,实在是不能怪别人,但还是有些丧气,不知该如何是好,都怪她,一见了沈鹤之就神魂颠倒了,连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也不知道。
  
  正要带着玉香离开,那门房又出声喊住了她,“先生,虽然我们夫人不在府上,但客人尚在,荣安县主听闻您来了,很想邀您过府一叙,想要为昨日的事赔罪。”
  荣安县主要见她?秦欢本身对这个刁蛮的县主不太有好感,但知道她小小年纪要去和亲后,就对她多了些许同情。
  外加她也实在是想要拿到卷宗,思来想去,还是点了头。
  
  李知衍见此也要跟着进去,却被门房给拦下了,“这位公子瞧着有些面生。”
  “这是我家兄长,特意陪我一道过来的。”
  “还望先生见谅,府上只有县主大人在,若是进了陌生男子,只怕是不好。”
  
  秦欢想了想也有道理,况且这个时候,沈鹤之应当是不在的,能让她进府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,她再多带人进去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。
  “知衍哥哥之前不是说有事要办,我这不用担心,我自己可以应付。”
  
  李知衍听到秦欢毫不犹豫的说他是兄长,眼神略为黯了黯,她真是对他坦荡到让人酸涩。
  门房说了只有荣安县主在,李知衍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,可在别人家地界,他也无计可施,只能扯着唇角点了点头。
  “那我先去办事,一会再回来接你。”
  
  秦欢连连点头,而后带着玉香进了县丞府。
  县丞府她虽然只来了两回,但路她都能大概的记下,看这确实是往昨日花厅去的路,才愈发放心。甚至还在做着美梦,没准真是落在厅中了,或许今日还能找着呢。
  “先生请坐,县主大人马上便来。”
  
  也不知是不是秦欢的错觉,总觉得今日的下人比昨日待她还要殷勤,秦欢还在四下的看,想找有没有落下的布包,可左右都没瞧见踪影。
  她心不在焉地坐下,茶水点心便立即送了上来,而且还都是她最喜欢的点心。
  
  荷花酥绿豆糕,甚至还有花生糖,她以前最爱吃的便是花生糖,但这东西吃多了容易虚火旺,沈鹤之让下人拘着她,每回只能吃两三块,还要配着茶水。
  她为了赶着进城,来的匆忙,连早膳都没吃,看着美味的点心在眼前,诱惑实在是太大,最后还是没忍住的尝了一块。
  
  也不知是她太久没吃了,太过想念,还是真就花生糖都一个味道。她总觉得这个花生糖的味道,和她最喜欢的唐记是一样的,一时没忍住,又捡了一块。
  等荣安县主进来时,碟子里的花生糖已经只剩下最底下的三两块了。
  秦欢有些心虚,一见她进来,就立即起身,行了个半礼,“见过荣安县主。”
  
  也正是她行礼的间隙,没有看到,荣安县主的神色比她还要慌乱,“不必多礼不必多礼,快请坐。”
  秦欢再抬头,才看到荣安县主一双眼睛红肿的吓人,气色看着也不好,想起她之后的遭遇,不免更多了两分的同情。
  
  “昨日是我失礼,后来皇兄也为此事教训了我,还请先生原谅。”
  难怪,原来是被沈鹤之给凶了,秦欢这就明白了,昨日她看沈鹤之低声轻语的模样,还以为这两年来,他的性子变了,没想到还是如此凶。
  
  前两年他未收敛的时候,可是时常把那群小辈给吓病的。
  她对荣安县主的处境,实在是感同身受,沈鹤之对养了七八年的她尚且如此,一个不熟的堂妹,他能有多少耐心?
  
  “无妨,我之前也确实有错,不知县主的身份,还诓骗了县主,您有气是正常的,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。”
  “先生果真是善解人意,荣安再次为之前的多次失礼,向先生赔罪,这个还请先生收下。”
  说着她身后的婢女就捧出了一个锦盒,里面放着之前那条金环,秦欢哭笑不得,这个金环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喜欢,只是一来一往下,让它变得珍贵了起来。
  
  “我当时也是瞧见金环戴在先生的手上好看,这才非要不可,其实并非出自喜欢,还望先生能收下。”
  荣安县主说的情真意切,衬着她那红肿的眼睛,看上去可怜极了,哪还有之前张扬跋扈的样子,活脱脱的小可怜。
  
  秦欢不免心中对沈鹤之也带了气,他那破脾气也不知道收敛一二。但看眼前人的样子,应当是沈鹤之未向荣安说过她是谁,不然也不会一直喊她先生。
  这让秦欢面对荣安县主时,轻松自然了许多。
  “县主既是买了,那便是县主的了,况且我平日也不爱穿戴首饰,还是戴在县主手上更是相衬。”
  “先生,难道是还不肯原谅荣安,荣安已经知道错了。”
  
  秦欢见她又要哭,也不忍心再次拒绝,转念一想道:“金环我定是不会收的,但我有件事想要请县主帮忙,若是县主能帮我,之前的事就当一笔勾销了,我还可以为县主画幅小像。”
  荣安县主闻言立即来了精神,也不哭了,睁着红肿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她。
  
  秦欢被她看的心软,舔了舔下唇,斟酌着道:“我昨日走得匆忙,落下了一个布包,里面的东西对我很是重要,不知道县主有没有瞧见?”
  “布包?是什么样子的。”
  秦欢大致的比划了一下,她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,没想到荣安县主竟然点头了。
  “我好像见过,就在先生坐的椅子旁,后来好像是被皇兄身边的福公公给捡了,想必应是在皇兄那。”
  
  这真是所有可能中最坏的那个了,秦欢脸上的五官险些都要失控了,怎么偏偏就被同福给捡了呢。
  她私心是不见沈鹤之最好,倒不是真的因爱生恨,讨厌上他了。沈鹤之陪着她长大,既是亲人又是她喜欢的人,便是真的被伤了心,她也不可能讨厌这个人。
  
  只是她自己怯弱,怕见着他,就会想起过往的那些喜欢。
  她好不容易才花了两年的时间,让自己忘掉他,忘记那些喜欢。她怕若再与他多接触,只怕那埋藏心底的喜欢,会像桃树下尘封的酒,愈发浓烈。
  秦欢悠悠地叹了口气,有些颓然又有些烦扰。
  
  他拿到卷宗,也不知道有没有看,若是看见了,是不是会插手要管,她已经欠了他许多,不愿再欠他。
  何况,她昨日才理直气壮的说,她不需要任何人帮,自己就能过得很好,若再靠着他,岂不是又要打脸了。
  这可如何是好啊。
  
  就在秦欢苦恼之时,对面的荣安县主小心翼翼地道:“先生可是碰上了什么难事?有没有荣安可以帮到先生的。”
  “多谢县主,这事恐怕无人能帮我了。”
  “先生是不是想要那个布包里的东西?昨夜我挨皇兄训时,好似见到东西就在他房中。作为交换,我或许可以替先生,将那布包给拿出来。”
  
  这简直是瞌睡有人递枕头,秦欢刚要答应,又忍不住的犹豫了。
  荣安县主为何今日像变了个人?总觉得她过于好说话,就算她往常真的是装得趾高气扬,那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就卸下防备的。
  事出反常必有妖,“还是不了,这太为难县主了,若是连累县主又挨责罚,我心中定然过意不去。”
  
  荣安眼看着她就要答应,刚要松口气,结果她口风一转又不同意了,心也跟着提起。她还记得昨日同福交代的事,若是将皇兄的事情给搞砸了,母亲的尸骨恐怕真的不能进京了。
  她记起生母离世时的模样,母亲本就瘦,生病没人管后,更是瘦的吓人,但即便如此,母亲的心里也只记得父王。
  母亲在病榻上,喘着气艰难地抓着她的手:“荣安,不要怪你父王,也不要去找任何人麻烦,我这一生能有你,便足以。我的荣安,将来定能风光大嫁,比我要过得好。”
  
  思及此,荣安的眼眶止不住的红了,“不敢欺瞒先生,我其实是有件事想求先生,我并不是想为自己画像,而是想求先生为我母亲画幅画,但她早已身故,恐先生不愿意。”
  秦欢微微一愣,看着眼前伤心的小姑娘,不免心也跟着软了,她太明白荣安的感受了,失去亲人的痛苦又如何是能用言语来形容的。
  也就难怪她今日会一反常态了,是自己太过小心猜忌了。
  
  “先生若是觉得荣安信不过,荣安可以为先生支开房中的人,让先生自己去拿。”
  这倒是个好主意,“那就有劳县主了,能为令慈画像是我的荣幸。只是我未曾见过令慈,只怕不能画出她的神韵。”
  
  “我与母亲有七分想象,只是她比我要瘦要高,她爱穿素净的长衫,不爱戴首饰,先生等我一会。”
  秦欢还在好奇这是怎么了,片刻后就连荣安县主换了身衣衫,重新梳了发,未施粉黛素面朝天的走了出来。
  她手中捧着本书低垂着脑袋,斜靠在贵妃榻上,露出了她的侧脸,明明还是同一个人,但总觉得神态和气质全然不同。
  “先生您可以画了。”
  
  秦欢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,她在扮演她生母。
  明白她的用意,秦欢也就不再迟疑,她打的幌子就是来为王夫人画画的,自然东西也都带着,见此让玉香将纸张铺好,沉下心来,一笔一画地细细描绘,等到一个时辰后,才满意的放下了笔。
  “县主请看,可符合您心中所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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